阿杰的心事
- 一
阿杰没命地一口气跑回了家,“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靠在门背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许久都平静不下来。刚才往回跑的时候,好象有谁在叫他来着,阿杰摇摇头,想不起来。等等、等等,自己刚才做什么来着,阿杰突然又感到脸在发烧。啊,对了,刚才把那封装在口袋内好几天的信,交给刚刚从菜市里走出来的孙伯手上,扭头就一个猛子跑回了家。……阿杰现在开始有点后悔了,他觉得以后再也无法面对孙伯了,甚至以后到诊所里随随便便地坐着和孙伯聊天似乎也都不可能了…… “下来吃饭啦!”楼下响起妈妈的叫唤声。
阿杰匆匆地往嘴里扒了一碗饭,扔下饭碗就往楼上走,背后传来妈妈的唠叨,阿杰全然没有听清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阿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看来今天是注定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街上早已是灯火通明,偶尔传来有人在唱卡拉OK的声音,阿杰的情绪非常奇怪,以往听见街上的嘈杂声,阿杰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感觉,而今天却是想烦也烦不起来。
阿杰盯着天花板上有点让人头晕的图案,脑筋急转弯似地又在胡思乱想开了……初识孙伯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在居民小区的澡堂,阿杰正在淋浴,突然瞥见大池的角落里,一个白白胖胖的老伯正坐在池沿上很专心地清洗自己的阴茎。阿杰马上有点呼吸急促了。他悄悄的从池边溜了过去,找了一个淋浴喷头假装淋浴,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老伯,这一打量不要紧,阿杰更是抑制不住激动,阴茎一下子硬了起来,阿杰马上害羞地用毛巾挡住。——这老伯是如此地可爱,结实的下巴左右两边各有一条淡淡的慈祥纹延伸到脸上,单从侧面一看即让人顿生爱意。再看正面,慈眉善目,鼻梁很正,薄而长的嘴唇微微地带着一点笑意,这笑意仿佛永远都会挂在脸上,更是让人觉得慈爱有加。
老伯还在继续一丝不苟地清洗着阴茎,忽然觉察到好像有人在看他,于是住了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搓起了背。没有遮挡的阴茎一下子全都暴露出来。由于刚才的抚弄,那阴茎显得非常地松软下垂,看似比一般人的稍大,漂亮而又性感。这使得阿杰忍不住浮想联翩,在心中幻想着那家伙勃起来的样子,下身也好像又要出洋相,阿杰只好用毛巾捂着下到了水池里,一边还偷偷地打量着老伯。
看着老伯那诱人的身体,阿杰在水下抚弄起自己的家伙,他感觉高潮就要来了,抑制不住渴望地向老伯靠去,用阴茎轻轻地碰了一下老伯悬在水池中的脚,一股电流袭来,阿杰忍不住在水中向着老伯的脚狂射起来,一边紧紧地盯着老伯的阴茎,一边享受着极度的快感。高潮过后,阿杰忽然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于是急匆匆起身去穿衣服。
接下来的几天,阿杰就没有停止过后悔:那天洗完澡为什么不等一会儿跟着老伯看他住在哪儿呢?
大概是第五天的早上吧,阿杰到菜市场帮妈妈买豆腐,正好也碰见那澡堂老伯在买豆腐,阿杰的心顿时砰砰乱跳起来。他悄悄的站在一边等着老伯买完豆腐,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老伯,一直到老伯进入一个楼的楼梯口。阿杰心里高兴极了,这下老伯可就被纳入视线范围内了,阿杰忍不住打了一个响指:“ye!”
经过两天的跟踪,阿杰终于弄清楚老伯在开一家私人诊所。打听以后,才知道原来老伯退休前是省中心医院的一名资深的内科大夫。
- 二
阿杰做梦也没想到机会会来得这么突然。
发现诊所的第三天,妈妈就因为身体不适要去看病,并叫阿杰陪着。阿杰陪着妈妈,压根儿没想到妈妈会直奔澡堂老伯的诊所。阿杰心里那个紧张劲和高兴劲呀,可就别提了。
离诊所还有十来步远,就见老伯提了一个小垃圾桶准备倒垃圾,看见阿杰母子俩就站住了,妈妈和老伯打起了招呼,原来他们彼此已经是老相识了。妈妈对阿杰说:“去帮孙伯伯把垃圾倒了。”老伯正要谦让,阿杰早已很机灵地将垃圾桶接了过来,孙伯不由得喜爱地按了按阿杰的头,连妈妈也向阿杰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倒完垃圾回来,阿杰看见妈妈和孙伯正在讨论病情呢,从他们的表情中阿杰感到了轻松,相信妈妈的病是小问题。由于将近中午,诊所里的病人都走了,妈妈和孙伯的话题突然转到了阿杰身上。得知阿杰已经念大一的时候,孙伯很关切的问阿杰:“学的什么专业呀?”阿杰回答说:“汽车发动机。”孙伯说:“不错不错,很有潜力的一个专业。将来的能源是个大问题,发动机专业面临的挑战也就很严峻。”阿杰朝孙伯笑笑,点点头表示认可。
妈妈站起来向孙伯告辞,孙伯嘱咐到:“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两天。”
孙伯说完又将脸转向阿杰:“没事的时候到我这来玩。”
阿杰全然没有想到孙伯会这样说,忙不迭的问了一句后来自己都觉得傻气的话:“什么?”
妈妈在旁边赶快补充一句:“孙伯叫你有时间来玩。”
“哦哦哦,好的好的。孙伯再见。”
“再见。”
阿杰吃完饭就来到了诊所附近,但迟迟没有进到诊所里面,阿杰的心里像是有个小兔子一样砰砰地跳个不停,他不知道进到诊所里该怎么跟孙伯打招呼。
“你好,阿杰。”
阿杰一扭头,看见是妈妈单位的同事,他立即回答说:“你好,孟姨,今天休息吗?”
“是的。”孟姨点点头走了。
你好?你好?——对了,进去就对孙伯说:“你好,孙伯。”这样仿佛就是老相识,用不着解释什么。阿杰心想,等心情稍稍平静一下就进去。
终于有病人从诊所里出来了。阿杰鼓足勇气走到诊所门口:“你好,孙伯。”
孙伯抬起头来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哦哦哦,是阿杰呀,快来坐,坐坐坐。”
孙伯指着自己桌子对面的那把椅子说:“坐这儿吧,这是专为客人准备的椅子。”
“好的。”阿杰坐下来问道:“孙伯平常很忙吗?”
“不是很忙,有些病人我还是建议他们上医院。我这里条件有限,治些常见病还可以。”
“如果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话,你只管说。”阿杰仿佛有点献殷勤似地说。
“啊——,不用不用,没多少事的,一般小事我一个人就能应付。”
这时又有病人进来了,是一对母子,小孩不过两三岁模样,调皮而又可爱。孙伯示意阿杰稍等。
抱着孩子的母亲坐定后,急切地对孙伯讲述着孩子的病情,实际上那孩子看起来根本没病,还一个劲拿手中的皮球递给阿杰。阿杰也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于是就和孩子逗了起来,那母亲笑着看了阿杰一眼,又继续和孙伯讨论起来。终于那孩子的皮球掉到了地上,滚进了桌子下面,阿杰蹲下去拣皮球,看见孙伯那双穿着凉鞋的性感的脚,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孙伯将脚挪了挪,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阿杰正要抽身出来,忽然间觉得头都快晕了,“啊,mygod!”阿杰在心里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孙伯的白大褂下面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短裤,似乎用手轻轻地一掀就可以看到……,阿杰有点忍不住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 三
阿杰的手哆哆嗦嗦地终于触到了孙伯的内裤裤脚。“妈妈,皮球。”小孩的喊声使阿杰突然一激灵,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傻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阿杰的手掌已经整个地搭在了孙伯那光滑的大腿上。
“怎么啦,阿杰?”孙伯好象很平常地问道。
“没、没什么,刚才……刚才我的肚子突然疼了一下。”阿杰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出口就撒了这么一个谎。
“是不是?待会儿我给你看看。”孙伯边开药方边说道。
阿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把皮球递给那孩子,然后下意识地拍了拍裤子说:“没事的,我经常这样疼。”说完立即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孙伯的脸色马上严肃起来,抬头把眼镜举到眉毛上边,盯着阿杰说:“是吗?”
“其实、其实我……”阿杰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其实个所以然来。
“不要说了,你先坐在那儿。”孙伯的口气不容置疑。
孙伯继续给那孩子开药,然后从身后的药架上取下一瓶象止咳糖浆一样的药,对年轻的母亲说:“这个药很好,你拿回去给孩子每天喂三次,每次一汤匙,这个白色的药片每次用半片研成末一起喂,完了给孩子喝点白开水。”
阿杰看着这一切,简直都快被孙伯那种和蔼、那种慈祥迷死了,他呆呆地看着孙伯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愚蠢的撒谎。直到那母亲抱着孩子向他走了两步说:“和叔叔再见。”阿杰才猛地回过神站了起来,摸摸孩子的小脸蛋说:“再见。”
母子俩走后,孙伯转过脸来,从老花镜的上面看着阿杰。阿杰被孙伯看得心里发毛,担心孙伯识出了什么破绽,心里虚虚地问道:“孙伯,你、你这样、看、看我干嘛?”
“你过来。”孙伯说着就掀开门帘往里间走,阿杰只好可怜兮兮地跟着,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把鞋脱了,”孙伯指着一张非常干净的白色的小床说:“躺下。”
阿杰顺从地脱了鞋躺下看着孙伯。好象明白了什么。
“把衣服搂起来。”孙伯说道。
阿杰乖乖地将衣服搂起来:“其实我……。”
“先别说话。”孙伯说着合掌轻轻地按压阿杰的腹部:“疼吗?”
“不疼”。
“这儿疼吗?”
阿杰摇摇头,心里想:享受死了,哪里会疼?随着孙伯那柔软,富有弹性的手掌的移动,阿杰的下面好象有了反应,心想:不行。急忙用手去护下身。
孙伯说:“你这孩子,用手挡着我怎么检查?”阿杰又乖乖地将手挪开,索性闭着眼睛由他去。
阿杰很清楚裤子已经被顶起来了。——管它呢,阿杰心想。一边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并从下面的缝隙偷偷地看孙伯的脸。他觉得孙伯好象也在有意无意地看上一眼自己下面顶起的地方。他一阵激动,心里不由得希望孙伯的手往下移一点、再移一点。可是孙伯的手始终没有越过那个敏感的区域,哪怕稍稍往下一点也没有,不过阿杰觉得就这样也不错,真不知是怎么修来的福分。——他暗暗地庆幸自己刚才撒的那个谎。
“真的都不疼?”孙伯又发话了。
“真的不疼,你这一按舒服多了。”
“我给你检查,不是给你按摩。”孙伯笑笑说:“起来再让我听听。”
阿杰坐了起来,孙伯用凉凉的听诊器贴在阿杰的肚子上:“深呼吸。”
阿杰老老实实的照着孙伯的指示深呼吸。
“很好呀,没问题呀!?”孙伯自语道。“你平常都怎么个疼法?”
“我每次练了俯卧撑都这样疼法。”阿杰不知怎么又灵机一动撒了一个谎。
“你这个家伙,怎么不早说?”孙伯把“你”字说得很重。
“你没让我说下去嘛。”
“嗯,啊,哈哈哈哈……”孙伯开怀大笑起来。
孙伯笑完看看表,对阿杰说:“快六点了,回去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我再呆一会儿,好不好?孙伯。”
“你喜欢这儿?”
“嗯!”阿杰点点头。
“那你就快回去,免得你妈以后不让你出来。”
“我妈不会的,我妈对我最放心了。”
“那这样吧,你还是回去。如果你喜欢,明天来这跟我一起去帮我出药。好不好?”孙伯很诚恳地说。
“真的呀?”
“真的。明天你来吧。”
“好的,孙伯再见。”还没等孙伯回答,阿杰已经窜出了门,没跑两步又折了回来:“明天几点?孙伯。”
“八——点——整。”孙伯看着阿杰快乐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
阿杰听完又飞了出去,这次连招呼也没跟孙伯打。
阿杰一边跑,一边比划着拳击动作,一边嘴里还大声地嚷嚷着:“Mydear,dear,dear,……”
- 四
阿杰躺在床上,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明天可以和孙伯一起出去,真棒,啊,真棒。
阿杰起身到窗口看看,街上的景色真好,他好象是第一次发现小区的街道如此华美,让人觉得生活真是多姿多彩。闪烁的霓虹,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阿杰心想,幸福的人会喜欢这嘈杂,喜欢这闪烁的霓虹,喜欢这来来往往的人流。……阿杰得意地扭着舞步又躺回床上——今天孙伯看见我裤子顶起来了吗,好像看见了。但好像他一点也没有杂念。不过没关系,只要经常能和孙伯聊聊天,能经常看到他也就足矣。阿杰心里想着:可是那样自己好像还是很不甘心的啊。
阿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本来明天和同学有个约会也都推掉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和孙伯去出药的事。不管怎样,只要能跟孙伯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乐。这些天来之所以日日夜夜寝食难安,不就是为了孙伯吗?
“啊,孙伯!”阿杰在心里喊了一声。
通过今天一天的接触,阿杰更是对孙伯牵挂有加。实际上他片刻也不愿离开孙伯。孙伯对自己的感觉好像也非常地好,不然他不会邀请自己跟他一块去出药的。
“他今天还给我按摩——哦,不对,是检查。”阿杰又在回想白天的事,那滋味也许会让人回味一生。——真的,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是最撩人心魄的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和孙伯……,”阿杰心里想着,不禁又脸红心跳起来。
阿杰又起身踱到窗前,饶有兴致的观赏街景。平常了无生气的街道今天像是充满了生机。——怎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仿佛所有人的心情都和阿杰一样如晴空万里。阿杰很舒心地做了几个扭腰的健身动作,突然瞥见街对面的“王子网吧。”
“哈哈!”阿杰转身快速搜遍了自己所有的衣服口袋:“二十块零八毛,足够了。”
阿杰飞快地跑下楼去:“妈妈,我今晚晚点回来。”
“不超过十二点。”妈妈说。
“好好好。”阿杰说完转身跑了。
妈妈在后面追着问:“带钥匙了吗?”
“带了!”
阿杰小跑着来到网吧,网吧里已是人满为患,正要转身,网吧小老板把他拽住:“阿杰,跟我来。”
小老板将阿杰带到一个小房间:“这里人少,一小时四元。上不上?”
“上!”阿杰二话没说,选了一台靠墙的计算机,不到半分钟便登上了自己最喜爱的一个同志网站——秋天的歌。
在“秋天的歌”里有很多自己熟悉的网友,这是一个老年同志网站,由于站长管理有方,网站人气旺盛,却始终没有象其它网站一样频频遭到封杀。
阿杰找到“直抒胸臆”的讨论区,飞快的发了这样一则求救信:“帮帮我吧,我今天太兴奋了,我和我认识的一个老伯有了关键性的进展,他邀我明天和他一块去办事。我不知道今晚怎么才能进入梦乡。”
接着阿杰又打开了“文学天地”。几天不来,这里又多了那么多文章,有几个网友的文笔非常好,阿杰是每有必看,象什么“坏小子”啦,什么“破碎的心”啦,还有“秋草”啦,等等。文章风格各式各样,要么幽默调侃,要么机灵调皮,还有的凄婉动人、催人泪下。阿杰将自己平常喜欢的网友文章一一读过,接着又返回了“直抒胸臆”。
哇噻!起码有二十条回复。
先看看第一条,“臭皮囊”的回复:“你高兴个屁,每次你一高兴,我就会有坏消息。”阿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臭皮囊”是他的一个最要好的网友。
看第二条,“躲在秋叶下”的回复:“要加把劲哟,一鼓作气把他弄到手。”
“心向往之”的回复:“爱情可遇不可求,祝你幸福和快乐。”
“让夕阳溶化我”的回复:“你们明天去开房吗?哈哈哈哈哈!”
“人在边缘”的回复:“如果我是那老伯,我会有多幸福?”
“馊主意”的回复:“吃上一把利眠宁,保你一觉到天亮。”
“老公”的回复:“乖乖,你明天别去了,来找我吧,我的手机号码是……”
……真的是人间万象,百态人生啊。阿杰感叹到,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结了帐信步来到大街上。他真想拥抱一下天上的月亮。他高高地举起双臂,呼吸着午夜的新鲜空气:“啊!——Mymoon!Mytomorrow!”
- 五
阿杰在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有什么事,他“呼”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糟糕!”。他看了一下表:“7点40,还差20分钟。”
“八—点—整”他耳边响起了孙伯的声音。“晚了晚了……”阿杰边嘀咕边“哧溜”一声下了床:“哇、哇、哇…!来不及了。”
阿杰趿拉着拖鞋冲下楼去,挤上牙膏匆匆地漱口。正在盛早餐的妈妈瞄着阿杰说:“你今天怎么啦,阿杰。”
阿杰取下牙刷,裹着满口的牙膏沫对妈妈说:“妈妈,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钱?”
“你干嘛呀!”妈妈奇怪地问。
“今天我陪孙伯到市里出药。”
“你可别去给孙伯添乱了,人家出药你跟着干什么?”妈妈有点不明白了。
“是孙伯叫我去的,我去帮帮他不行吗?”
“是真的?”妈妈说:“二十够不够?”。
“够了。是真的,我啥时候骗你来着?”
妈妈想了想又把二十元放回了皮夹,然后拿出一张五十元说:“给你五十吧。你可机灵点儿,有什么重东西帮孙伯拿着。”
“嗯,老妈你真好。”
“少来少来,有钱的时候就好,平常总不惦着我点。快吃饭吧。”妈妈半嗔半怪地说。
“不吃了,来不及了。”阿杰边说边用手抹了一把冷水在脸上,然后拿毛巾在脸上划啦了一下。
“洗脸也不好好地洗,你先……”
“我走了,妈妈。”阿杰没等妈妈说完撂下一句话就走。
“你就穿着拖鞋?”
“哎呀,真是越忙越出乱。”阿杰说着又急急忙忙上楼去换鞋。
阿杰换了鞋一路急走,他真是太想见到孙伯了,所以一刻也不愿停留。——如果不是昨晚在床上磨蹭到两点多才睡,今天怎么也不至于睡到快8点了。——阿杰摇摇头,这回可是饱尝失眠的滋味了——怎么会那么兴奋呢。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神奇的爱吗?
快到诊所了,阿杰好像看到孙伯在向这边张望,他赶紧小跑几步,果然是孙伯站在诊所的门口:“阿杰,来了?”
“嗯,孙伯。等急了吧?”
“没有。这不,点刚到。”孙伯看看阿杰:“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到外面撒野了?”
“没有哇,昨晚我十二点过一点就睡觉了,可直到两点多才睡着。”
“年轻轻的,一天到晚瞎琢磨些啥呀?”孙伯开着玩笑说。
“哪里呀,我是想着今天要进城,有点激动。”
“进个城你都激动啊”,孙伯笑笑:“还没吃早餐吧。”
“没有呢,不吃了。”
“不吃可不行,来,这里有”,孙伯说着拿出一个小饭盒打开:“吃吧。”
“您不吃呀?”阿杰向饭盒里看看,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
“我吃过了,这是给你带的。”孙伯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我会算呀。”孙伯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阿杰和孙伯并肩坐在车上,感觉真是棒极了。他有点困,很想靠在孙伯肩上打个盹儿。孙伯靠窗而坐,阿杰紧紧地偎在他的身边:“孙伯,平常出药都是你一个人去吗?”
“我平常一般不出药,都是打电话叫医药公司的人送。前几天那个送药的人病了,所以我今天自己来出。一来可以了解一下医药市场行情,二来我自己也很想出来走走。”
阿杰侧脸瞄了孙伯一眼,孙伯今天穿了一件鱼肚白底巧克力色细格纹的短袖衬衣,头顶一个米黄色的粗布圆边遮阳帽,非常得体、自然。那派头在阿杰的眼里可真是魅力十足。上车以后,阿杰就一直用胳膊紧紧地贴着孙伯的胳膊。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他不时有意无意地将手放在孙伯的腿上。随着孙伯的指点,有时还故意附和着起身看窗外的景色,借机将手压在孙伯的腿上,脸与孙伯的脸凑得很近,不时装着无意地用脸蹭一下孙伯的脸。
然而遗憾的是,这段旅程太短了。转眼车已到站,孙伯见阿杰呆坐不动,推推他说:“下车吧,发什么呆?”
阿杰猛地醒悟过来:“就到了呀?”
……从医药采购供应站出来,阿杰有些不解地问:“孙伯,你来这一趟,就出这一点点药呀。”
孙伯看看阿杰:“我现在就缺这些药,而且其中有些药是专为我的两个特别病人买的。再说过两天就不用出药了。”
“你可以开个处方让他们自己买呀。”
“他们自己买的话,价钱会贵些。另外他们行动不便,又无人照顾。”
阿杰明白了孙伯的意思,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他喜欢甚至敬仰孙伯这种朴实的感情——孙伯总是那么淡淡地、和和气气地为人处事,一如他那个小小诊所里简单朴素的布置。
阿杰和孙伯边走边聊,街道两边的商业大楼鳞次栉比,精心策划的各式商品展台让人眼花缭乱。孙伯对阿杰说:“你买什么东西吗?我们转转百货大厦好不好?”
“好哇!”阿杰兴奋地说。
阿杰跟着孙伯进入大厦。穿梭在人头攒动的人流中。他好几次都情不自禁地牵住孙伯的手。而每当人多的时候,孙伯也紧紧地攥住阿杰的手不放,好像一松手,阿杰就会走失一样。此刻的阿杰真是幸福极了。然而,他还是觉得有点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孙伯停在一个眼镜柜旁看眼镜,阿杰跟着停了下来。现在他终于发现感觉不对劲的原因了。前面那个衣冠楚楚的老先生,已经不止一次在他们停在某个柜台前的时候站在一边打量他们。阿杰觉得奇怪,他悄悄地对着孙伯的耳朵说:“孙伯,你看那边那个老先生,老盯着我们,已经好久了。”
孙伯抬头看了看那个老先生,然后对阿杰说:“我不认识,不管他。”说完继续弓着腰看他的眼镜。
然而此时,阿杰注意到,那个老者已经迎着他们走过来了。阿杰觉得有些蹊跷,他不无调侃的咕哝了一句:“A uninvited guest.”
那位老先生径直向这边走来,然后俯下身对孙伯说:“请问,您是不是孙……?”
孙伯直起腰来,疑惑地问道:“您是……?”
“我是老焦哇,焦善琦。不记得啦?”
“哎呀,是你呀,十几年不见了吧?”孙伯兴奋地说。
“是呀是呀。我刚才跟你们半天了,不敢相认。”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互相倾诉着离情。谈得高兴,那老先生丝毫没有罢嘴的意思,并且末了还径自将孙伯拽着往出口去了,仿佛阿杰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分钟,阿杰可是伤心透了,他对着那老先生的背影恨恨地瞪了一眼,心里委屈得直想哭。还是孙伯想起阿杰,转回来牵着阿杰的手一起向出口走去。
阿杰的身子向后仰着,和孙伯扭着一股劲。孙伯觉出了异样,对阿杰说:“阿杰,别怪孙伯,我和焦伯伯在部队是最要好的战友,我们有十五、六年没见面了。”
那位焦伯伯同样觉出了不对劲,便也从门口折回来,拍着阿杰的后脑勺说:“瞧我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给忘了,不会怪罪焦伯伯吧?”
阿杰破涕为笑:“不会的。”
孙伯也松了一口气,拍拍阿杰的后脑勺:“这小家伙。”
被拍脑袋的感觉真好。阿杰心想,这两位老人那么相似,连拍我的脑袋都拍同一个地方。
“阿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焦伯伯。”
“焦伯伯,您好。”
“你好,你好”焦伯伯非常友善。
“焦伯伯和我是老战友啦,我们在部队一起工作了十几年。老焦,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的儿子。叫阿杰。”孙伯两边相互介绍。
“你好,阿杰。”焦伯伯向阿杰伸出手来:“我和你孙伯伯同甘共苦十几年,曾经几度失去联系。所以见了面有些失态。”
阿杰握着焦伯伯那双手,感觉到一股诱人的力量。他带着一种崇敬的心情对焦伯伯说:“现在我理解了,而且我非常敬重你们的友谊。”
焦伯伯赞赏地说:“这孩子真会说话。”
阿杰腼腆地笑笑,然后问孙伯:“我们去哪儿呀?”
孙伯向焦伯伯眨眨眼睛,然后对阿杰说:“焦伯伯走哪儿我们走哪儿。好不好?”
“好!”
焦伯伯带着孙伯和阿杰走进了一家很大的饭店,大堂可能有好几百平方。四周的装饰金壁辉煌,让人眼花缭乱。阿杰从来没有到这样的地方来过,他的脸上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焦伯伯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他和孙伯交换了一个眼色,孙伯也会心地笑着点了点头。
乘电梯来到五楼的一个大餐厅,焦伯伯对孙伯说:“我们在这儿吃怎么样,这一层全是自助,又方便又好吃。只有酒水是由小姐送的。”
“好好好,阿杰呢,你觉得怎么样?”孙伯对阿杰说。
“当然好啦。”看着那些自己端盘子盛饭菜的中国人、外国人忙得不亦乐乎,阿杰兴奋不已,那些饭菜的香喷喷的味道让他垂涎欲滴。早上吃的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经过一上午的活动,早已经消耗殆尽了。
焦伯伯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对阿杰说:“阿杰,你先去选些你爱吃的菜,我和孙伯伯等一会儿去。”
“好。”还没等焦伯的话音落地,阿杰就已经窜了出去。焦伯伯看着阿杰的背影,对孙伯说:“这孩子。老孙,我看他怎么有点象当年的你。”
“是吗,比我可强多了。我也觉得这孩子可爱,其实我们昨天才认识,上大学一年级了,现在正在休暑假呢。他妈妈常到我的诊所里看病。这小家伙很是机灵,昨天下午在我那泡了一下午。”
“是吗?”焦伯伯感兴趣地问,接着他又对孙伯说:“老孙,咱们来两盅吧?
“行啊,不过我是好多年都没有沾白酒了。”
“咱们来点低度的就行了。”焦伯说。
这时阿杰已经端了两个大盘子过来,里面盛满了烤猪肉、羊肉串、烤鸡翅,焦伯看了哈哈大笑。阿杰莫名奇妙:“怎么啦?”
“你怎么全选的是烤的呀?”焦伯伯说。
“我最爱吃这些了。”阿杰回答说。
“那么多能吃完吗?”焦伯伯问阿杰。
“当然能吃完啦。”阿杰胸有成竹地说。
“那好,你等等,该我和你孙伯伯去了。”
焦伯伯和孙伯起身去加菜,阿杰看着盘子里的东西直咽口水。只盼着孙伯他们快点回来。
焦伯恨快就回来了,盘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一只毛蟹、一块红薯、一块蒸南瓜、一点凉拌的芹菜,另外还有两杯牛奶。他端起一杯递给阿杰:“你肯定喜欢的,阿杰。”
“牛奶呀?”阿杰皱皱眉头:“我不喜欢。”
“是酸奶。”
“酸奶我喜欢。”阿杰端起来就喝了一口:“味道很好。”
焦伯看着他笑笑。孙伯也回来了,奇怪的是,孙伯要的菜和焦伯要的惊人地相似:两只皮皮虾、一只小毛芋头、一块蒸南瓜、一点凉拌的芹菜,外加一杯豆浆。阿杰相信,两位老人情趣相投,他们的友谊一定是根深蒂固的。
焦伯向服务小姐招了招手,小姐点点头,很快地端上两个小酒杯和一壶酒:“先生,您刚才要的酒。”
焦伯将两个杯子斟满,举起杯对孙伯说:“老孙,来,为我们的重逢,干了这杯。”
“干!”孙伯和焦伯碰杯,并把脸转向阿杰:“你自己吃啊。”
“唉!”终于等到时候啦,阿杰爽快地答应着,立即开始大块朵颐。
两位老先生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已经是酒到酣处。焦伯对孙伯说:“老孙呀,别开诊所啦,我给你找一家医院,你一定会满意的。”
“恐怕不行,”焦伯说:“我退休的时候,院里出很高的价钱反聘,我也没有干,只想回到老家颐养天年。开个诊所完全也是因为对干了几十年的老本行割舍不下,心里总有些什么难以释怀。现在我对那个小诊所以及好多病人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要再走出去恐怕不行,……还喝吗?老焦。”
“我们把壶里的匀了吧,不多了,我来给你满上。”焦伯说着就给孙伯斟酒。
“我差不多了,老焦。”孙伯说。
“最后一杯,”焦伯为孙伯斟满,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你看巧不巧?刚好两杯。来,老孙,干了。”
“干!”孙伯也举起了酒杯。
孙伯喝完站起来要去方便,可是已经有些步履蹒跚了,焦伯忙对阿杰说:“去扶着孙伯。”
阿杰迅速站起身去扶孙伯。到了卫生间,孙伯的醉意好象上来了,他闭着眼睛解开裤带,阿杰看得真切,正想去帮忙,孙伯已经将阴茎掏出来了,阿杰看了,下身立即就胀了起来,他盯着孙伯的阴茎,真想上去摸上一把。过了一会儿,见孙伯已经开始穿裤子,他鼓足勇气声音发颤地对孙伯说:“我帮你穿吧,孙伯。”孙伯“嗯”了一声说:“行!”
阿杰的手却是不听使唤,哆嗦得厉害,他故意将孙伯拉了半截的拉链退了下来,用手靠着孙伯的私处假装不好提。那团软软的东西是那样地让阿杰心跳,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该死的公共场所,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将它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然后把它……转瞬间阿杰就在心中做了各种假设,心跳的速度更是快得像要蹦出来似的。这时孙伯说话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阿杰极不情愿地放了手,这时正好有人进来方便。阿杰伸伸舌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从卫生间出来,焦伯已经将帐结完等着他们。见阿杰扶着闭着眼睛的孙伯,忙问:“醉了?”
孙伯说:“没醉,我只是犯困。”
“我们走。”
出了餐厅,焦伯和阿杰一块扶着孙伯又上了电梯,阿杰看焦伯要了16层,忙问焦伯:“还干什么去,焦伯?”
“扶孙伯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我就住在16层。”焦伯说。
来到焦伯的房间,阿杰环视了一下四周:哇呀!好漂亮啊。还想细看,焦伯已经说话了:“阿杰,快把孙伯的鞋脱了,让他躺着休息一会儿。”
阿杰动作麻利地扶孙伯躺下,然后脱掉孙伯的鞋,将孙伯的两腿都放到了床上。焦伯看看,没有说话,然后兀自走到洗手间去小便,声音很响,同样也是扰得阿杰的心里怪难受的。完了焦伯出来对阿杰说:“我出去一下,你看好孙伯。我很快就回来。”
焦伯出去以后,阿杰又打开门看了看,确信焦伯走远。然后转身回来锁上了门。他竟然全身瘫软的跪在了地上:“真的是天助我也。”阿杰看看躺在床上的孙伯,将两只拳头放在胸前:“Oh! It’s wonderful.”
- 六
那位老先生径直向这边走来,然后俯下身对孙伯说:“请问,您是不是孙……?”
孙伯直起腰来,疑惑地问道:“您是……?”
“我是老焦哇,焦善琦。不记得啦?”
“哎呀,是你呀,十几年不见了吧?”孙伯兴奋地说。
“是呀是呀。我刚才跟你们半天了,不敢相认。”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互相倾诉着离情。谈得高兴,那老先生丝毫没有罢嘴的意思,并且末了还径自将孙伯拽着往出口去了,仿佛阿杰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分钟,阿杰可是伤心透了,他对着那老先生的背影恨恨地瞪了一眼,心里委屈得直想哭。还是孙伯想起阿杰,转回来牵着阿杰的手一起向出口走去。
阿杰的身子向后仰着,和孙伯扭着一股劲。孙伯觉出了异样,对阿杰说:“阿杰,别怪孙伯,我和焦伯伯在部队是最要好的战友,我们有十五、六年没见面了。”
那位焦伯伯同样觉出了不对劲,便也从门口折回来,拍着阿杰的后脑勺说:“瞧我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给忘了,不会怪罪焦伯伯吧?”
阿杰破涕为笑:“不会的。”
孙伯也松了一口气,拍拍阿杰的后脑勺:“这小家伙。”
被拍脑袋的感觉真好。阿杰心想,这两位老人那么相似,连拍我的脑袋都拍同一个地方。
“阿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焦伯伯。”
“焦伯伯,您好。”
“你好,你好”焦伯伯非常友善。
“焦伯伯和我是老战友啦,我们在部队一起工作了十几年。老焦,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的儿子。叫阿杰。”孙伯两边相互介绍。
“你好,阿杰。”焦伯伯向阿杰伸出手来:“我和你孙伯伯同甘共苦十几年,曾经几度失去联系。所以见了面有些失态。”
阿杰握着焦伯伯那双手,感觉到一股诱人的力量。他带着一种崇敬的心情对焦伯伯说:“现在我理解了,而且我非常敬重你们的友谊。”
焦伯伯赞赏地说:“这孩子真会说话。”
阿杰腼腆地笑笑,然后问孙伯:“我们去哪儿呀?”
孙伯向焦伯伯眨眨眼睛,然后对阿杰说:“焦伯伯走哪儿我们走哪儿。好不好?”
“好!”
焦伯伯带着孙伯和阿杰走进了一家很大的饭店,大堂可能有好几百平方。四周的装饰金壁辉煌,让人眼花缭乱。阿杰从来没有到这样的地方来过,他的脸上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焦伯伯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他和孙伯交换了一个眼色,孙伯也会心地笑着点了点头。
乘电梯来到五楼的一个大餐厅,焦伯伯对孙伯说:“我们在这儿吃怎么样,这一层全是自助,又方便又好吃。只有酒水是由小姐送的。”
“好好好,阿杰呢,你觉得怎么样?”孙伯对阿杰说。
“当然好啦。”看着那些自己端盘子盛饭菜的中国人、外国人忙得不亦乐乎,阿杰兴奋不已,那些饭菜的香喷喷的味道让他垂涎欲滴。早上吃的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经过一上午的活动,早已经消耗殆尽了。
焦伯伯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对阿杰说:“阿杰,你先去选些你爱吃的菜,我和孙伯伯等一会儿去。”
“好。”还没等焦伯的话音落地,阿杰就已经窜了出去。焦伯伯看着阿杰的背影,对孙伯说:“这孩子。老孙,我看他怎么有点象当年的你。”
“是吗,比我可强多了。我也觉得这孩子可爱,其实我们昨天才认识,上大学一年级了,现在正在休暑假呢。他妈妈常到我的诊所里看病。这小家伙很是机灵,昨天下午在我那泡了一下午。”
“是吗?”焦伯伯感兴趣地问,接着他又对孙伯说:“老孙,咱们来两盅吧?
“行啊,不过我是好多年都没有沾白酒了。”
“咱们来点低度的就行了。”焦伯说。
这时阿杰已经端了两个大盘子过来,里面盛满了烤猪肉、羊肉串、烤鸡翅,焦伯看了哈哈大笑。阿杰莫名奇妙:“怎么啦?”
“你怎么全选的是烤的呀?”焦伯伯说。
“我最爱吃这些了。”阿杰回答说。
“那么多能吃完吗?”焦伯伯问阿杰。
“当然能吃完啦。”阿杰胸有成竹地说。
“那好,你等等,该我和你孙伯伯去了。”
焦伯伯和孙伯起身去加菜,阿杰看着盘子里的东西直咽口水。只盼着孙伯他们快点回来。
焦伯恨快就回来了,盘子里的东西很简单,一只毛蟹、一块红薯、一块蒸南瓜、一点凉拌的芹菜,另外还有两杯牛奶。他端起一杯递给阿杰:“你肯定喜欢的,阿杰。”
“牛奶呀?”阿杰皱皱眉头:“我不喜欢。”
“是酸奶。”
“酸奶我喜欢。”阿杰端起来就喝了一口:“味道很好。”
焦伯看着他笑笑。孙伯也回来了,奇怪的是,孙伯要的菜和焦伯要的惊人地相似:两只皮皮虾、一只小毛芋头、一块蒸南瓜、一点凉拌的芹菜,外加一杯豆浆。阿杰相信,两位老人情趣相投,他们的友谊一定是根深蒂固的。
焦伯向服务小姐招了招手,小姐点点头,很快地端上两个小酒杯和一壶酒:“先生,您刚才要的酒。”
焦伯将两个杯子斟满,举起杯对孙伯说:“老孙,来,为我们的重逢,干了这杯。”
“干!”孙伯和焦伯碰杯,并把脸转向阿杰:“你自己吃啊。”
“唉!”终于等到时候啦,阿杰爽快地答应着,立即开始大块朵颐。
两位老先生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已经是酒到酣处。焦伯对孙伯说:“老孙呀,别开诊所啦,我给你找一家医院,你一定会满意的。”
“恐怕不行,”焦伯说:“我退休的时候,院里出很高的价钱反聘,我也没有干,只想回到老家颐养天年。开个诊所完全也是因为对干了几十年的老本行割舍不下,心里总有些什么难以释怀。现在我对那个小诊所以及好多病人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要再走出去恐怕不行,……还喝吗?老焦。”
“我们把壶里的匀了吧,不多了,我来给你满上。”焦伯说着就给孙伯斟酒。
“我差不多了,老焦。”孙伯说。
“最后一杯,”焦伯为孙伯斟满,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你看巧不巧?刚好两杯。来,老孙,干了。”
“干!”孙伯也举起了酒杯。
孙伯喝完站起来要去方便,可是已经有些步履蹒跚了,焦伯忙对阿杰说:“去扶着孙伯。”
阿杰迅速站起身去扶孙伯。到了卫生间,孙伯的醉意好象上来了,他闭着眼睛解开裤带,阿杰看得真切,正想去帮忙,孙伯已经将阴茎掏出来了,阿杰看了,下身立即就胀了起来,他盯着孙伯的阴茎,真想上去摸上一把。过了一会儿,见孙伯已经开始穿裤子,他鼓足勇气声音发颤地对孙伯说:“我帮你穿吧,孙伯。”孙伯“嗯”了一声说:“行!”
阿杰的手却是不听使唤,哆嗦得厉害,他故意将孙伯拉了半截的拉链退了下来,用手靠着孙伯的私处假装不好提。那团软软的东西是那样地让阿杰心跳,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该死的公共场所,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将它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然后把它……转瞬间阿杰就在心中做了各种假设,心跳的速度更是快得像要蹦出来似的。这时孙伯说话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阿杰极不情愿地放了手,这时正好有人进来方便。阿杰伸伸舌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从卫生间出来,焦伯已经将帐结完等着他们。见阿杰扶着闭着眼睛的孙伯,忙问:“醉了?”
孙伯说:“没醉,我只是犯困。”
“我们走。”
出了餐厅,焦伯和阿杰一块扶着孙伯又上了电梯,阿杰看焦伯要了16层,忙问焦伯:“还干什么去,焦伯?”
“扶孙伯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我就住在16层。”焦伯说。
来到焦伯的房间,阿杰环视了一下四周:哇呀!好漂亮啊。还想细看,焦伯已经说话了:“阿杰,快把孙伯的鞋脱了,让他躺着休息一会儿。”
阿杰动作麻利地扶孙伯躺下,然后脱掉孙伯的鞋,将孙伯的两腿都放到了床上。焦伯看看,没有说话,然后兀自走到洗手间去小便,声音很响,同样也是扰得阿杰的心里怪难受的。完了焦伯出来对阿杰说:“我出去一下,你看好孙伯。我很快就回来。”
焦伯出去以后,阿杰又打开门看了看,确信焦伯走远。然后转身回来锁上了门。他竟然全身瘫软的跪在了地上:“真的是天助我也。”阿杰看看躺在床上的孙伯,将两只拳头放在胸前:“Oh! It’s wonderful.”
- 七
阿杰吓了一跳:“就好,就好。”然后又给孙伯擦擦脖子,另一只手将孙伯的衬衣掀了起来。他把热毛巾贴在了孙伯的肚子上,很紧张地观察着孙伯的反应。孙伯又说话了:“阿杰,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阿杰仍然固执地隔着毛巾摩挲着孙伯的肚子,孙伯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阿杰的右手慢慢、慢慢地在孙伯的肚子上游走着,左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裤裆,他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阿杰的右手稍稍地向下触到了孙伯的皮带扣,他紧张极了,咽着口水,心里默默地对孙伯说:“孙伯啊,孙伯,你可千万成全我啊,孙伯,你知不知道我怎样地爱你,知不知道我怎样为你茶饭不思,你知不知道啊。你可……”阿杰的大拇指扣住了皮带环:只要轻轻地一勾,孙伯就……阿杰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他想得到,更害怕失去。他现在才知道,平时对孙伯那么多的大胆设想,实施起来是多么地难。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阿杰侧着耳朵听了听:怎么没动静啦。阿杰正想把注意力转回来,突然听见门锁钥匙的转动声,阿杰快速地站了起来,紧张使他的反应特别迅速,他很快地将孙伯的衬衣拉下,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开门:“焦伯,您回来了?”
“回来了,孙伯醒了吗?”焦伯问。
“还没有呢,躺着呢,好像并没有睡着。”
“你把孙伯扶起来,让他把这个喝了。”焦伯举着一个小模小样的酒瓶对阿杰说。
阿杰接过瓶子看了看:“醋饮。这是什么?”
“这是市场上刚推出的一种解酒的饮料,效果奇好。快去吧。”
“好的。”阿杰迅速地倒了一杯矿泉水,然后扶起孙伯:“孙伯,起来。漱漱口。”
孙伯漱完口,阿杰将醋饮打开:“孙伯,这是焦伯刚才去买的解酒的饮料,喝了吧。”
焦伯仔细地看着阿杰的举动,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喝了饮料的孙伯看上去精神多了,他下床伸了伸懒腰,然后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阿杰关切的目光始终跟着孙伯。孙伯的一举一动,都在牵挂着他的心。
“阿杰,你去给我买合雪茄烟,要这种牌子的,”焦伯对阿杰说,顺便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烟盒:“一楼的大厅里就有卖的。”说着拿出三百元人民币给阿杰。
阿杰接过钱,奇怪地看着焦伯:“只买一盒烟?”
焦伯明白他的意思:“是的,去吧。”
阿杰满腹狐疑地走了。
阿杰走后,孙伯问焦伯:“你抽烟了?”
“是的,但是我从来不吸到肺里去。前年在筹备一个工程的时候开始的。”
焦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老孙,还记得住牛棚的那些日日夜夜吗?”
“永生难忘。”孙伯感叹地说:“你知不知道老院长的下落?”
“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最后还是没能逃脱那帮混蛋的黑手,有一天晚上被关在一个破屋子里,活活冻死了。”孙伯的情绪有些激动。
焦伯的表情也是相当复杂,他盯着窗外远处的一座钟楼自言自语地说:“岁月如流,往事如烟啊。老孙,咱们别提那段苦难历史啦。”末了,焦伯转过身来对孙伯说:“我这次回国,是想在本市办一家独资医院。没想到戏剧性地遇到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已经来了五天了,是先来探探路。这几天跑了市委、市政府,和一些领导进行了非正式的接触,感觉不错。我的考察团一周后就到。你觉得怎么样?”
孙伯疑惑地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还经得起多少折腾?”
“相反,年龄越大,我的这种愿望就越强烈。”
“你可真是秉性难移。”
“老孙,这事先搁一边,我想跟你谈谈阿杰。”焦伯对孙伯说,表情凝重:“我觉得阿杰这孩子,……”
“砰、砰、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有机会再跟你谈。”焦伯站起身来说。
焦伯打开门:“这么快就回来了,阿杰?”
“嗯”阿杰拿着雪茄烟:“是这种吧?好贵呀。”
“是是是,放在茶几上吧。”
“老焦,我们也该走了,我想赶回去下午把诊所再开一会儿。周日你到我家来看看吧,你嫂子的身体还好着呢。让她弄上几个拿手的菜。咱们哥俩再来上几盅。”孙伯说着,准备拿起药就走。
“等等,老孙,我这还有几瓶从美国带来的深海鱼油,拿回去给嫂子吧。”焦伯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一共是六瓶。”
“大老远的,你带这些东西干嘛,国内都有。”
“不过是一点心意嘛,本来就是拿来准备送礼的。来,阿杰,给孙伯伯拿着。”
阿杰过来将东西提上。
两个老人紧紧地拥抱,看得阿杰感动万分。
阿杰坐在车上,依然是用手臂紧紧地贴着孙伯的手臂。“孙伯,你和焦伯怎么那么好呀。你们怎么会分开的呢?”
“我和焦伯伯都是从医科大学毕业后参军的,我们俩被分到同一个军区医院。他是外科,我是内科。开始我们并不熟悉。但说起来很巧,有好几次我们都同时立功,同时登台受奖,时间一长,我们俩成了好朋友。这样在部队我们一呆就是十几年。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们同时转业到市人民医院。开始的一年,我和焦伯伯都过得很好,我们无忧无虑地生活,我和我的爱人经常到他家去,他和他太太也经常到我家来做客。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后,我们的一位老院长被人诬陷出了医疗事故,我和焦伯伯双双出来为他叫屈,结果都被打成了走资派,关进了牛棚。我们共同在牛棚里粗茶淡饭生活了一年多时间,我们种南瓜,种茄子,种很多其它的蔬菜,倒也自得其乐。后来我们被分别转送到两个地方劳动教养。从此失去了联系。”
孙伯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八十年代末期,我们有一次在一个火车站邂逅,因为时间太短,我们没能来得及细细打听对方的情况,甚至因为激动忘了向对方索取联系的方法。为此我好长一段时间懊丧不已。这次相见,纯属意外,也算是老天有眼。”
阿杰在一边听得发呆,没想到那么慈祥的孙伯,居然有这样一段奇特的经历。生活的磨炼,为他和焦伯的身体注入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平添了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阿杰心想:“如果我得不到孙伯,我这一生定会笼罩在遗憾的阴影当中。是的,我一定要做出一个决定,勇敢地面对我身边的这位慈祥老人。可是,我怎么才能表露我的心迹,让我这位老伯接受我的可能性变得最大呢?或许,我应该给他写一封信?——对,写一封信。阿杰暗暗地握紧了拳头:“Yes, you must! Tonight!”
- 八
阿杰关了电视,将遥控器扔在沙发上。他站起来伸伸懒腰,走到门外,他毫无目的,不知道到哪里去理一理自己的思路。干脆,去散散步吧。
阿杰沿着小区里的一条林荫大道独自漫步,他的心绪很乱——尽管孙伯待人和善,但如果他对同志反感的话,给他写信则难免不发生尴尬。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根本把握不住孙伯的心态。搞不好的话,将来连和孙伯在一起随随便便聊天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不过,阿杰总感觉每个男人的潜意识里都有同志倾向,只不过所占比例不同而已,一旦有条件激发一下,就可能会给这个潜意识的天平的某一边加上一个砝码,使之倾斜。
“阿杰。”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阿杰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孙伯呀。你吃饭了吗,孙伯?”
“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了。”
“一起走走吧?”孙伯对阿杰说:“下午焦伯伯打来电话说,后天,也就是星期天他要来。”
“是吗。”
“是的,他还提到了你。”
“真的呀?”阿杰心里喜滋滋的:“提起焦伯伯,我突然想起有个问题我不太明白。”
“什么问题?”
“我总觉得,像您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去给人打抱不平?”
“说来话长了,我是受你焦伯伯影响。那一年,我们俩都才刚刚被增选为党委委员不到两个月。一天下午召开党委会,党委书记提议将一位副院长在给病人手术中病人死亡事件定性为医疗事故。那位副院长不是党员,根本没机会为自己辩护。而你焦伯伯一向都是侠肝义胆,刚直不阿。他极力反对书记的提议,历数各种事实证明这是一起病人在手术中正常死亡事件,并非由于手术不当造成的。病员的死亡与老院长的手术行为没有因果关系。我也从内科角度提出种种理论支持焦伯伯的观点。这引起了一贯趾高气扬的书记极度不满。后来,我们就被……”
“就因为这样一件事,你和焦伯伯被打成走资派,关进了牛棚?难以置信。”阿杰打断孙伯的话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那个年代,荒唐至极。一夜之间,你就可能从坐上宾沦为阶下囚,从人间天堂走向十八层地狱。我和你焦伯伯被书记那一伙人罗列的罪行到最后有十几条之多,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好了,不说了——阿杰,你对这段历史不了解,有机会你找点文革时期的资料读读,也许你就会明白一点。”
“嗯,有机会我会找来看看的。”
“孙医生,散步啊?”有人和孙伯打招呼。
“唉。散散步。”孙伯向那人点点头。
“孙伯,再过一周,我就要返校了。我想找个时间和您聚聚,有些话想对您说说。”
“你想说些什么呢,就这样跟我说不就挺好吗?”
“不是的,我想,我想……。”
“阿杰,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即使是你觉得很尴尬的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向我诉说你心中的小秘密,也许我真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我只是……。”阿杰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想好了再和我说。我会做一个忠实听众的。”
一辆摩托车的声音从后面急速传来,到阿杰的跟前戛然而止,着实把阿杰吓了一跳。那人急匆匆地对阿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把脸转向孙伯:“孙大夫,我妈病了,请您去给看看。”
“好,在哪儿?”
“在我家里。”
“好的,你先带我去诊所,拿点东西我们马上去。”孙伯说着跨上了摩托车后座:“阿杰,我先走了。”
“孙伯再见。”望着留下一溜烟窜出去的摩托车上孙伯的背影,阿杰百感交集,他不知道和这个被自己爱上的慈祥老人会有怎样的一个结局。阿杰现在对孙伯的感觉,早已不是最初几天单纯的性幻想了,他觉得他已把心灵深处那个最神圣的位置留给了孙伯,恐怕今生今世不会再有人能够占据那个空间了。今天晚上,他就要迈出人生很重要的一步——写一封至关重要的信,给孙伯的信。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明明白白地表露自己的心迹。
夜色已经降临,阿杰缓缓的往小区走去,远远地他又看见了“王子网吧”闪烁的霓虹广告,他看看表:“时间还早,上会儿网去。”
阿杰来到网吧,小老板依然是热情周到。阿杰迅速地登上了“秋天的歌”,他打开聊天室,没有几个熟悉的网友,正想退出去看看文章。却看到有网友约聊了:“嗨!告诉我事情的结果。”
阿杰一看,原来是“躲在秋叶下”,昨天留过言的一个家伙。阿杰迅速的敲起了键盘:“没有特别的消息,享受了一顿免费午餐。”
“何时才能有新的进展?”
“暂时还无可奉告。”
“有消息告知大家共同分享。”
“好的。”
“88”
“88”
阿杰的屏幕上又一下子跳出了好几个约聊的。
“Hi,我是老公,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阿杰仿佛看见对方一脸的坏笑。
他想了想,然后给对方回了话:“你的号码不好记,我把它抄给了臭皮囊。”这一招很损,因为这家伙最害怕臭皮囊,他有好多的秘密掌握在臭皮囊的手中。
一位名叫“茶翁”的网友说:“看到了你刚才和网友的对话,想不想听听一个老者的建议?”
“想啊,”阿杰在屏幕上打道:“请问您是……?”。
“我是‘人在边缘’。”
“哦,谢谢您昨天的回复。”
“我想,老年人一般比较矜持,你要主动一点才是。另外,你的心态要平和,不要太在乎结果。人的一生,过程最为重要。”
“谢谢老伯。”
“愚夫滥言,仅供参考。”
还有好几个约聊的网友,都是带着好奇心想刺探情况的。阿杰觉得时间不早了,不想再聊。“茶翁”的某句话对他起了作用,他有一种冲动,想立即回去给孙伯写信。
阿杰回到家里,匆匆洗了把脸。然后上楼静静地坐在了书桌前。他略一沉思,然后提笔写道:“亲爱的孙伯,这样称呼您是我……”阿杰的文思如泉水般涌来,刚才“茶翁”的话让他卸掉了不少的思想包袱,以至于他将这封信一气呵成。阿杰搁下笔,从头至尾将信审视一遍,颇为满意:语言流畅,用词准确。内容感人,情真意切,实在是自己真情实感的充分流露,尽管个别句子读起来感觉有点在卖可怜,可阿杰仍然觉得这是他写过的最棒的一封信,他甚至舍不得再删去任何一个标点符号。他仔细地将信封好,郑重地在上面写上了孙伯的名字,然后将信举到嘴边,深情地吻了吻:“一切,全都拜托给你啦。”
- 九
阿杰翻身坐起,不管怎样,今天要把那封信交给孙伯,最好是在晚上孙伯快下班的时候,把信交给他就走——这样就不用面对那几分钟的尴尬。让孙伯独自一人去感觉那份爱吧。
阿杰穿上衣服,将信收在衣兜里,然后走下楼去。早餐已经摆在了桌上,妈妈说:“快洗洗吃早饭吧。”阿杰听话地点点头,走了两步又说:“妈,你这两天好点了吗?”可转脸一看,妈妈已经回到了客厅。阿杰摇摇头,耸耸肩,挤上牙膏开始漱口。
吃完早餐阿杰往诊所赶去。远远地看到诊所前站了好多人,阿杰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他紧跑几步挤到人堆里,看见孙伯正和好几个人在忙着——一个老太太被几个小伙子用担架抬着往一辆面包车里挪,从衣着上看,其中一个好像是昨晚骑摩托车的人。孙伯看见阿杰,对他说:“这老太太要住院,我得护送她去。完了我还要去你焦伯伯那里,他昨晚打来电话让我今天陪着他跑跑卫生局。”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拿不准,听焦伯伯说好像还有其它的几个什么机构也要跑跑。”
“那我跟你一块去。”阿杰带着恳求的口气说。
“哟,那不行,车坐不下了。你就在家呆着吧,要开学啦,你也该准备准备了。”
“那……,那,好吧。你尽快回来。”
“当然,我还有诊所呢。”
“孙大夫,都准备好了。”摩托小伙过来对孙伯说。
“就来。”孙伯答应一声,然后对阿杰说:“回去吧,我走了。”
阿杰点点头,眼看着载着孙伯的面包车哼哼着向远处奔去,他捏着口袋里的信,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深深的失落。他在诊所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发现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才挪动脚步往回走。
这样的一天,对阿杰来说可能是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天。这漫长的期待,漫长的思念,让阿杰突然产生了一种负气的想法:要是没有和孙伯相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唉——。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那种思念又一阵一阵地袭来。整整一天,阿杰不知往诊所跑了多少趟,每一趟都在期待孙伯的身影会出现诊所里。
第二天阿杰起了一个大早,又急匆匆地跑到了诊所。然而诊所的大门还是紧闭着,阿杰看看表:“太早了,孙伯怎么会这么早来上班?”阿杰苦笑着摇摇头。他看见几个晨练的老头老太从诊所门口经过,心想,我去跑上一圈回来,孙伯恐怕就来上班了。阿杰沿着林荫大道跑去,晨练的人们都自顾自地陶醉在自己的锻炼中,那么忘我,那么专注,看得阿杰一阵阵感动——这些人肯定都是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他们是自己命运的主宰者。
一圈跑下来,阿杰已是大汗淋漓,然而诊所的大门还是没开,难道孙伯昨晚没回来?不会吧,孙伯那么牵挂他的诊所,他怎么会不回来呢?他怎么……阿杰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赶回家去。大约过了半小时,阿杰又返回了诊所。大门仍然紧闭,门口有几个想看病的人在相互打听今天的诊所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开。阿杰失望地在诊所门口徘徊一阵,然后返回家去。
这一天又过去了,阿杰开始有点后悔。昨天孙伯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把那封信塞给他,人多的时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呀?下次见到孙伯,不管是什么情况,一定要把信交给他了。阿杰心想,明天如果孙伯再不回来,自己恐怕就要崩溃了。
第三天,阿杰还是起了个大早,他根本就睡不安稳。妈妈有点奇怪了:“阿杰,你这两天怎么了,起那么早?”
“没什么,晚上睡得早。”
“不对吧,我看你好像没休息好一样
“没事的,看书看的。”阿杰撒谎说。
“你自己注意点啊。你去给我买点菜好不好?”
“好的,买什么?”
“买点青菜呀,豆腐呀,蘑菇什么的。”
阿杰跟着赶早市的人们来到市场。在一个角落里,有好几个卖旧书的书摊儿。他匆匆地瞥了两眼,未及细看,心想有时间再来逛逛。
阿杰买完菜,一路小跑着赶回家去:“妈妈,早餐你自个儿吃吧,我有点事。”阿杰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回答。他的心思在诊所,他要去看看孙伯回来了没有。然而还没到诊所,阿杰的心就已经凉了,他看到诊所的大门紧闭,丝毫没有要开诊的样子。失望的阿杰犹如掉进了深渊,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命运好像特别会作弄人,好不容易作出这么一个重要决定,并且经过精心策划正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偏偏又节外生枝,蹦出那么多变故来。阿杰真的有点自叹命苦了。阿杰的脚步不知不觉地移到了那条孙伯散过步的林荫大道上,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久。阿杰觉得腿都没有长在自己的身上。
“阿杰,快回来吃饭。”阿杰一抬头,看见是妈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自家门口,他突然觉得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叫了。
下午,尽管太阳很大,可是天气并不闷热。阿杰的心情没有什么好转,他想起了早晨看到的书市,决定到那儿去逛逛。
午后的市场已不像早市那样喧闹,买菜和卖菜的人都比早上要悠闲得多。阿杰穿过水产市、畜禽市正想拐向书市,却发现一个人提着菜篮子从蔬菜市里走出来,阿杰揉揉眼睛:“天哪,那不是孙伯吗?”
阿杰不由得一阵紧张,他的手下意识地紧紧的攥住了在裤兜里呆了好几天的那封信。
“这一回,”阿杰咬着牙对自己说:“一定,一定,你一定要将这封信给孙伯。”
阿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迎着孙伯走了过去,压抑了两天的情感,似乎给他壮了不少的胆。
“阿杰。”孙伯已经看见了阿杰。
“唉——。孙伯,你,你,你啥时候回来的?”阿杰一时结巴起来。
“中午刚回来,买点儿菜回去下面条。这两天过得好吗。”
“嗯……,很一般。”阿杰对孙伯说:“你买完菜了吗?”
“买完了,有事吗?”
“我想……,这个,给,给你。”阿杰从兜里掏出信,快速地递到孙伯的手上。
孙伯好奇地看看信:“这是什么?”
“你,你……回家再看。”话音未落,阿杰已经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
阿杰盯着天花板上的图案,思绪回到了现实中来。他抑制不住激动来到网吧,在“秋天的歌”里发布了一条留言:“网友们,为我祈祷吧,我给老伯写了一封信,给他留了电话号码,我把一切都向他作了表白。——为我祈祷吧。”发完消息,阿杰立即回到了他的阁楼,他要去等孙伯的消息。
阿杰在期待中又等了三个小时。看看表,已经是夜里11点了。他两眼望着桌上的电话出神:看来今天孙伯是不会来电话了,给他写那封信也许根本就是个错误,留那个电话号码也更是天真可笑。不可能的,孙伯不可能给我打电话的。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写那封信。啊,再见了,心爱的诊所。
第二天过去了,对阿杰来说,整个世界依然平静如水。
第三天,阿杰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他决心忘掉这个暑假发生的一切,他要回去一门心思读书了。
电话铃声响起,阿杰的心里一紧:“喂,是孙……。是你呀,什么事,快说。”阿杰的口气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
阿杰放下电话:是的,不会来了。不会的。
吃过晚饭,阿杰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不知啥年代的小人书。
“滴——铃铃”电话响起,阿杰懒洋洋地操起听筒:“喂!什么事?……什么?你是孙、孙、孙伯?……哦,哦哦,……好的好的。”阿杰放下听筒,高兴地打了一个响指:“ye!”
阿杰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网吧。
他迅速地向网友们报告了好消息:“谢谢你们的祈祷,网友们,老伯已经给我来电话了。明天晚上我到他的诊所去。谢谢大家了。”
阿杰来到大街上,天空中没有月亮,却有满天的星星,他望着其中很亮很亮的一颗,不无得意地对它说:“你说,难道这个世界不是我的?”
- 十
阿杰认为,今天早晨是他的早晨,所以他起得特别地早。他觉得锻炼锻炼也是蛮有意思的。阿杰跑过宿舍区,然后又缓缓跑过林荫大道,最后停在一个小坪子旁看几个老头老太扭秧歌。这种感觉真的很好,阿杰觉得非常有意思,怎么自己从来就没想到早上出来锻炼锻炼、呼吸呼吸这经过漫长黑夜过滤的新鲜空气呢?
今晚又可以去诊所了,孙伯要在今晚和自己聊聊,所以兴奋的阿杰是在一种亢奋的、充满期待的精神状态下度过整整一个白天的。吃完晚饭,阿杰心神不宁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六点五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阿杰来到诊所的门外,看到里面的灯光,知道孙伯正在等他。阿杰没有马上进入诊所,他又一次在心里设想一遍种种可能的结果,并嘱咐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经受人生这样一次转折——阿杰觉得,无论结局怎样,这件事对自己来说都是人生的一个节点。阿杰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
“进来。”孙伯在里面应道。
阿杰推开门,突然吃了一惊。他分明看见了两位老人,都在笑眯眯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是焦伯。
阿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语言也开始结巴起来:“焦、焦伯,您,您,您怎么在这儿?”
“听说你明天就要返校了,我来看看你呀。”
“真的呀,谢谢焦伯伯了。”
孙伯指着平时病人就诊的凳子对阿杰说:“阿杰,坐吧。”
阿杰坐下来,孙伯对他说:“焦伯伯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后天就要返回美国了。”
阿杰听了,心里突然又对焦伯伯产生了依恋:“是吗,真舍不得。”
焦伯伯说:“我还会回来的,就在一两个月内。你在学校学的什么专业?”
“汽车发动机。”
“不错的专业,你还有些什么兴趣爱好?”
“嗯……还比较喜欢文学,另外对地质也感兴趣。”
“跨度还不小哇。阿杰,”焦伯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对阿杰说:“这个东西送给你。”
阿杰接过来一看,是一个128M的MP3:“这、这、这个,我、我不能收,这东西太贵了。”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其实我做梦都在想。我只是觉得我有点承受不起。”
焦伯伯把阿杰的手掰开,将机子放在阿杰的手上说:“拿着吧,和焦伯伯客气什么呢?等你工作以后,也可以买礼物送给我的呀。”
孙伯在一旁帮腔说:“收下吧,阿杰,焦伯伯一片诚意。”
阿杰勉强收下了机子,他觉得心里还是不太得劲。焦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阿杰,说:“这是我在美国的地址,有时间的话,给我写信,我很愿意交朋友的哟。” 阿杰看了看名片,然后小心地装进衣兜。
孙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对阿杰说:“这是我做的一瓶牛肉酱,带到学校和同学们一块尝尝,味道很不错。”
“谢谢孙伯!”阿杰有礼貌地说。
“明天几点的火车?”孙伯问阿杰。
“上午十一点半。”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别让你妈妈等急了。”孙伯说着又从桌子旁边拿过一件用白纸封得方方正正的东西:“这是一本书,有时间你可以读一读。坐火车的时候,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好像要坐十四、五个小时吧?”
“不,十七个小时。”阿杰说着站起身,忍住眼泪与两位老人告别。走出诊所,一阵风儿吹来,阿杰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孙伯把焦伯请来,就是为避免单独和自己相处,从而暗示自己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孙伯的所谓聊一聊,其实是一个早已策划好的行动?
阿杰晕晕地回到家里,他把那些东西放下,翻身倒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又一骨碌儿爬了起来:“不能这样,阿杰,茶翁老先生是怎么对你说的?要在乎过程而不要过多地关注结果。怎个事件中,没有谁做错过什么。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深刻反省,所以你不必为此无端自责或责怪他人,你不能倒下,不能。”
阿杰瞥见孙伯送的那本书,将它拿起来端详一下,然后慢慢地、小心地将包装拆开。有一封信滑落在地上,阿杰捡起来一看,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阿杰亲拆”,阿杰将信拆开,一排排繁体与简体汉字混合的文字映入阿杰的眼帘:
“阿杰,你好。读了你给我的信,感触颇多。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阿杰,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聪明、机灵、涉世未深的孩子。哪知道你还有那么多的困惑,那么多让人吃惊的心事。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纯洁可爱,不加修饰,没有那些做作和少年老成的虚伪。所以我也非常喜欢和你交往,喜欢感受你身上迸发出的那股青春活力。……。
“写这封信是焦伯伯给我出的主意。你恐怕还不知道焦伯伯的良苦用心,早在我们一起进城出药的那一天,焦伯就有点怀疑你的性倾向,而我还一直蒙在鼓里。记不记得那天他将你支出去买烟?其实就是想和我谈谈你。不过你的动作机灵,行动敏捷。焦伯伯刚开了个头,你就把烟买回来了,你焦伯伯只好对我说:有机会再谈。
“这件事一直拖到我去和你焦伯伯跑卫生局的那两天,他才有时间将你的一些行为分析给我听,希望我能好好处理此事,不要误人子弟。完了我还在想:不会吧,阿杰和我接近,不过是觉得和我谈得来罢了,不会有什么企图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然而在我从城里回来的当天,你的那封信就证实了焦伯伯的观察和判断是正确的。所以我当晚即向你焦伯伯打电话求救,询问他怎么处理你这封对我来说十分棘手的信。
“焦伯伯是一个热情关心同志(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的医学和心理学专家。经常在国外的报纸杂志上发表这方面的文章,对同志现象有着非常清醒的、独到的认识,并且也是一个积极为大陆同志争取合法权益的社会活动家。这次能遇到他,不仅是你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否则我真的还会对同志抱有偏见。因为我自己不是同志,焦伯伯也不是。
“焦伯伯接到电话后,建议我给你写这封信,然后让你等上一两天,先让你降降温,再约你见一次面,剩下的事情,就要让你自己来处理了,焦伯伯说,他相信你有能力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走下去。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想找个时间聚聚,有些话要对我说。我想,你想说的话可能也全都写在你的信里了吧。
“孩子,读了你的信,我为你的真情所感动,我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最后我要说,忘了这段恋情吧,你要努力学习,发愤读书,将来必定有一片天空是属于你的。……好了,不再多写。请原谅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焦伯伯。以后如果有时间,功课不是太忙的话,就给我写信。”
阿杰翻开那本孙伯送的书,看看书名——《成功者启示录》,扉页上写着:“阿杰惠存。孙仁光”
此时此刻,阿杰的心里异常地平静,他觉得也许这就是一个最佳的结局——当然,最佳的结局,因为这个结局是孙伯和焦伯安排的。
阿杰整理了一下行李,然后合衣而卧,慢慢地在午夜的钟声中睡去。
……
第二天,阿杰起了个大早,给妈妈从集市上买了一袋米,又去换了一罐煤气,回来将所有的房间用吸尘器吸了一遍。妈妈在厨房里给阿杰煮茶叶蛋,边煮边对他说:“阿杰,别管了,回头我来打扫。”
“哦,好的。”阿杰嘴上应着,可并不罢手,他觉得平时为妈妈做得太少了。整整一个暑假,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很少花时间陪陪妈妈。阿杰抬头瞟了一眼妈妈的身影,觉得妈妈已经有些许的老态了,阿杰有点心疼。他突然觉得有一种动力,一种渴望知识的动力,这动力就来源于眼前这个朴朴实实的母亲。
十点,一切都收拾停当,妈妈给阿杰往包里装一些食品,一边还唠唠叨叨说着那些在每次阿杰出远门时都要说的话,这次阿杰没有象以前那样阻止妈妈,而是任由妈妈絮叨。
等妈妈平静下来,阿杰站起来说:“妈,我走了,这次你别送我了。”
“不行,我得送你去汽车站。”
“妈,不要啦,到了汽车站,恐怕你又想去火车站了。如果你每次都这样送,我就永远都长不大了。”阿杰对妈妈笑笑说。
“不行,我得去。”
阿杰放下行李,搂着妈妈的肩膀说:“妈——,你就听儿子一回吧。儿子已经长大了,你该放心地让儿子飞了。”说完将脸贴在妈妈的脸上,然后又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下。阿杰再提起行李的时候,看见妈妈已是泪流满面。阿杰又放下行李,将包里的毛巾拿出来,给妈妈揩拭脸上的泪水:“妈妈放心,儿子一定发愤学习,学成以后报答妈妈。”然后提起行李转身走出了屋子, 妈妈追出来,哽咽着对阿杰喊道:“要是缺钱,就给妈妈写信。”阿杰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没有回头,而是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头。
阿杰拐过墙角,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见诊所。诊所依然在按部就班地运行着,依然有病人陆续地出入。可对于阿杰来说,此诊所绝非彼诊所,两者之间是多么地不同啊。阿杰注视着那扇此刻正打开着的熟悉的门,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过身,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全文完)
今晚又可以去诊所了,孙伯要在今晚和自己聊聊,所以兴奋的阿杰是在一种亢奋的、充满期待的精神状态下度过整整一个白天的。吃完晚饭,阿杰心神不宁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六点五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阿杰来到诊所的门外,看到里面的灯光,知道孙伯正在等他。阿杰没有马上进入诊所,他又一次在心里设想一遍种种可能的结果,并嘱咐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经受人生这样一次转折——阿杰觉得,无论结局怎样,这件事对自己来说都是人生的一个节点。阿杰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
“进来。”孙伯在里面应道。
阿杰推开门,突然吃了一惊。他分明看见了两位老人,都在笑眯眯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是焦伯。
阿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语言也开始结巴起来:“焦、焦伯,您,您,您怎么在这儿?”
“听说你明天就要返校了,我来看看你呀。”
“真的呀,谢谢焦伯伯了。”
孙伯指着平时病人就诊的凳子对阿杰说:“阿杰,坐吧。”
阿杰坐下来,孙伯对他说:“焦伯伯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后天就要返回美国了。”
阿杰听了,心里突然又对焦伯伯产生了依恋:“是吗,真舍不得。”
焦伯伯说:“我还会回来的,就在一两个月内。你在学校学的什么专业?”
“汽车发动机。”
“不错的专业,你还有些什么兴趣爱好?”
“嗯……还比较喜欢文学,另外对地质也感兴趣。”
“跨度还不小哇。阿杰,”焦伯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对阿杰说:“这个东西送给你。”
阿杰接过来一看,是一个128M的MP3:“这、这、这个,我、我不能收,这东西太贵了。”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其实我做梦都在想。我只是觉得我有点承受不起。”
焦伯伯把阿杰的手掰开,将机子放在阿杰的手上说:“拿着吧,和焦伯伯客气什么呢?等你工作以后,也可以买礼物送给我的呀。”
孙伯在一旁帮腔说:“收下吧,阿杰,焦伯伯一片诚意。”
阿杰勉强收下了机子,他觉得心里还是不太得劲。焦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阿杰,说:“这是我在美国的地址,有时间的话,给我写信,我很愿意交朋友的哟。” 阿杰看了看名片,然后小心地装进衣兜。
孙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对阿杰说:“这是我做的一瓶牛肉酱,带到学校和同学们一块尝尝,味道很不错。”
“谢谢孙伯!”阿杰有礼貌地说。
“明天几点的火车?”孙伯问阿杰。
“上午十一点半。”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别让你妈妈等急了。”孙伯说着又从桌子旁边拿过一件用白纸封得方方正正的东西:“这是一本书,有时间你可以读一读。坐火车的时候,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好像要坐十四、五个小时吧?”
“不,十七个小时。”阿杰说着站起身,忍住眼泪与两位老人告别。走出诊所,一阵风儿吹来,阿杰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孙伯把焦伯请来,就是为避免单独和自己相处,从而暗示自己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孙伯的所谓聊一聊,其实是一个早已策划好的行动?
阿杰晕晕地回到家里,他把那些东西放下,翻身倒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又一骨碌儿爬了起来:“不能这样,阿杰,茶翁老先生是怎么对你说的?要在乎过程而不要过多地关注结果。怎个事件中,没有谁做错过什么。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深刻反省,所以你不必为此无端自责或责怪他人,你不能倒下,不能。”
阿杰瞥见孙伯送的那本书,将它拿起来端详一下,然后慢慢地、小心地将包装拆开。有一封信滑落在地上,阿杰捡起来一看,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阿杰亲拆”,阿杰将信拆开,一排排繁体与简体汉字混合的文字映入阿杰的眼帘:
“阿杰,你好。读了你给我的信,感触颇多。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阿杰,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聪明、机灵、涉世未深的孩子。哪知道你还有那么多的困惑,那么多让人吃惊的心事。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纯洁可爱,不加修饰,没有那些做作和少年老成的虚伪。所以我也非常喜欢和你交往,喜欢感受你身上迸发出的那股青春活力。……。
“写这封信是焦伯伯给我出的主意。你恐怕还不知道焦伯伯的良苦用心,早在我们一起进城出药的那一天,焦伯就有点怀疑你的性倾向,而我还一直蒙在鼓里。记不记得那天他将你支出去买烟?其实就是想和我谈谈你。不过你的动作机灵,行动敏捷。焦伯伯刚开了个头,你就把烟买回来了,你焦伯伯只好对我说:有机会再谈。
“这件事一直拖到我去和你焦伯伯跑卫生局的那两天,他才有时间将你的一些行为分析给我听,希望我能好好处理此事,不要误人子弟。完了我还在想:不会吧,阿杰和我接近,不过是觉得和我谈得来罢了,不会有什么企图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然而在我从城里回来的当天,你的那封信就证实了焦伯伯的观察和判断是正确的。所以我当晚即向你焦伯伯打电话求救,询问他怎么处理你这封对我来说十分棘手的信。
“焦伯伯是一个热情关心同志(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的医学和心理学专家。经常在国外的报纸杂志上发表这方面的文章,对同志现象有着非常清醒的、独到的认识,并且也是一个积极为大陆同志争取合法权益的社会活动家。这次能遇到他,不仅是你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否则我真的还会对同志抱有偏见。因为我自己不是同志,焦伯伯也不是。
“焦伯伯接到电话后,建议我给你写这封信,然后让你等上一两天,先让你降降温,再约你见一次面,剩下的事情,就要让你自己来处理了,焦伯伯说,他相信你有能力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走下去。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想找个时间聚聚,有些话要对我说。我想,你想说的话可能也全都写在你的信里了吧。
“孩子,读了你的信,我为你的真情所感动,我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最后我要说,忘了这段恋情吧,你要努力学习,发愤读书,将来必定有一片天空是属于你的。……好了,不再多写。请原谅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焦伯伯。以后如果有时间,功课不是太忙的话,就给我写信。”
阿杰翻开那本孙伯送的书,看看书名——《成功者启示录》,扉页上写着:“阿杰惠存。孙仁光”
此时此刻,阿杰的心里异常地平静,他觉得也许这就是一个最佳的结局——当然,最佳的结局,因为这个结局是孙伯和焦伯安排的。
阿杰整理了一下行李,然后合衣而卧,慢慢地在午夜的钟声中睡去。
……
第二天,阿杰起了个大早,给妈妈从集市上买了一袋米,又去换了一罐煤气,回来将所有的房间用吸尘器吸了一遍。妈妈在厨房里给阿杰煮茶叶蛋,边煮边对他说:“阿杰,别管了,回头我来打扫。”
“哦,好的。”阿杰嘴上应着,可并不罢手,他觉得平时为妈妈做得太少了。整整一个暑假,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很少花时间陪陪妈妈。阿杰抬头瞟了一眼妈妈的身影,觉得妈妈已经有些许的老态了,阿杰有点心疼。他突然觉得有一种动力,一种渴望知识的动力,这动力就来源于眼前这个朴朴实实的母亲。
十点,一切都收拾停当,妈妈给阿杰往包里装一些食品,一边还唠唠叨叨说着那些在每次阿杰出远门时都要说的话,这次阿杰没有象以前那样阻止妈妈,而是任由妈妈絮叨。
等妈妈平静下来,阿杰站起来说:“妈,我走了,这次你别送我了。”
“不行,我得送你去汽车站。”
“妈,不要啦,到了汽车站,恐怕你又想去火车站了。如果你每次都这样送,我就永远都长不大了。”阿杰对妈妈笑笑说。
“不行,我得去。”
阿杰放下行李,搂着妈妈的肩膀说:“妈——,你就听儿子一回吧。儿子已经长大了,你该放心地让儿子飞了。”说完将脸贴在妈妈的脸上,然后又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下。阿杰再提起行李的时候,看见妈妈已是泪流满面。阿杰又放下行李,将包里的毛巾拿出来,给妈妈揩拭脸上的泪水:“妈妈放心,儿子一定发愤学习,学成以后报答妈妈。”然后提起行李转身走出了屋子, 妈妈追出来,哽咽着对阿杰喊道:“要是缺钱,就给妈妈写信。”阿杰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没有回头,而是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头。
阿杰拐过墙角,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见诊所。诊所依然在按部就班地运行着,依然有病人陆续地出入。可对于阿杰来说,此诊所绝非彼诊所,两者之间是多么地不同啊。阿杰注视着那扇此刻正打开着的熟悉的门,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过身,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全文完)